提出正确的问题远比给建议重要十倍

前不久我在给中建政研圆梦商学院总裁班的建筑企业家授课时，谈到了复盘和高维领导力的关系。我提出复盘能力是打造高维领导力的关键。我发现很多企业发展到学步期，很难跨越进入青春期以及盛年期，关键难点在于企业经营者或创始人本人在经历了高光时刻后，难以再突破自身的学习能力。学习能力的根本就是复盘能力，即能否真正、快速地进行自我变革和自我蜕变。这个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相当难。敢于自我革命，意味着放弃过去使企业迈向成功的关键要素，并重新找到数字经济时代的背景下，未来十年推动企业发展的关键要素，战略取舍本身相当难，需要高维智慧。

 

复盘，即不断地用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进而不断打造企业家的高维领导力。正确的事是根本，这是战略方向，是顶层设计。所有的顶层设计源于对时代变局的深度解读和对产业终局的深刻洞见，并以客户价值和用户价值为核心去重新构建使命、愿景和价值观；而不能像过去一样仅仅围绕市场需求布局，甚至如果都无法清晰区分什么是客户价值和市场需求，或把两者混为一谈，那基本已经陷入工业时代认知。当今数字经济时代，如果不能围绕客户价值重构价值观，基本可以判定，企业将无法从有限游戏的竞争思维迈向无限游戏的共生思维，以应对未来的变化。

 

使命，代表企业对未来新时代的穿透力，缺乏穿透力的使命，无法让企业真正拔高。愿景，代表企业对未来的一种高维认知，能够洞见多远、敢于洞见多远，基本意味着企业最终是商人思维、企业思维、产业思维、平台思维还是生态思维。愿景不再是工业时代的愿景，使命也不再是工业时代的使命，价值观更不再是工业时代的价值观。这本身就是一种认知鸿沟。

 

一个企业如何阅读未来，基本可以断定企业可以走多远。无限游戏的共生思维，意味着企业要具有整合能力、高维思考、生态共赢和利他思维。人本性使然，利他的本质仍然是利己。但利他的格局，意味着对利己的格局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也是数字经济时代滴滴模式对工业时代的出租车模式精准狙击的底层逻辑。

 

时代和产业的剧变，意味我们需要重新认知自己，重新认识我们的初心。我们如何定义企业决定我们将成为谁。比如同样做计算机，你把自己定义为做最大的电脑公司，可以做成百亿市值的戴尔。但如果定义自己是通过应用计算能力，去帮助企业应对未来云计算时代构建底层的数字基础设施，就可以成就千亿甚至万亿市值的亚马逊和腾讯。

 

企业家或创始人如何认知只是第一步，也仅仅是基础。更关键的是如何让高管、中基层以及全员同频，步调一致，调转船头，重新上路。这是最难的。我帮很多企业家做私董会或复盘，慢慢发现，企业经营者最大的挑战在于不会提问，而是习惯于给建议。我在讲复盘时提到一个观点，提出正确的问题远比给出建议重要十倍。

 

提问看似简单，但正确的问题能具有超强的穿透力，能激发高管和下属对事物内在规律的真正认知。否则思考全部停留在表层，根本无法穿透事物本质。提出正确的问题，背后需要具有极强的耐心，这和心理学相关。我曾经和一位心理学大家交流，他提到教育子女时说，父母和孩子的关系犹如牵着蜗牛散步，蜗牛走得很慢，父母走得很快，但父母需要具有极强的耐心。要相信孩子走得尽管很慢，但父母的信心和耐心会给予他们巨大的心理力量，他们会赶上来。对于企业而言，指的就是领导力，企业经营者或创始人是否具备高维的领导力。任何企业经营者都不会说自己不具有高维领导力，如果没有领导力，怎么能把一个企业从孕育期带到学步期，到处开分公司，年年实现增长呢？！但这并非真的源于领导力。要把一个企业从靠外部环境驱动的外驱增长或粗放增长的学步期，进化到靠管理驱动和创新驱动的青春期，进而步入靠内驱增长或精益增长的盛年期，则需要企业经营者超强的高维领导力。高维领导力的核心就是超强的提问能力，而不是给建议，这就是复盘的智慧所在。

 

我早年在培训管理公司工作时，发现那些顶级外企高管具有超强的提问能力，他们很少一上来就给你建议。你和他沟通工作，30分钟时间他说话不到10分钟，这10分钟有5分钟他都在提问，而且往往问题非常深刻，极具启发性和洞察力。从提问就能看出来被提问者到底是否真的想清楚所操盘业务的本质，到底是否真的能把事情做到极致。我见过那些最拙劣的企业经营者，他们一直在给建议。若仔细观察，此时此刻，被建议者的内心往往是紧紧关闭的，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

 

提问能力的背后是深度倾听，能提出正确的问题，需要企业经营者或创始人抛开一切成见，从事物的终局和本质出发，以终为始地去构建商业模型和战略路径。通过提问，去确认每个负责业务的高管对业务路径的战略分解是否真的做到位，哪里还有瑕疵；通过提问，去剖析高管的综合统筹能力和驾驭能力是否足够具备实现产业终局梦想的条件。

 

提问和倾听的背后则是《道德经》中老子提出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达到极致虚静的状态，是一种高维智慧，达到这个境界，才能控制自己的表现欲、控制欲和占有欲，才能清空自己的既有认知，并从最客观的层面，去提出正确的问题，彻底激发中高管团队的执行力。他们之所以喜欢给建议，是因为思考的维度是点状思维，没有从点、到面，再到体。唯有系统化的思考体系才能跳出点状思维，站在高维境界去提问，这样才能隐忍自己的表现欲和控制欲。通过提问，让中高管团队去展现他们的系统思考体系，进而将自身的系统思考体系和他们的系统思考体系去验证和匹配，帮助他们找出差距，提升认知，提升战略落地的执行能力。同时再不断地修正自身的系统思考体系，实现双循环。

 

这样，企业经营者的高维领导力就能不断形成，不断强化。这个过程，就是企业和企业家复盘的价值，没有深度复盘，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作者：闫伟峰，中建政研圆梦商学院副院长、原联想控股旗下联想之星资深创业顾问、企业家私董会资深教练